轉載 工人階級談勞權狀況

作者 獨立工會

北京月壇街道將防疫工作外包給北京的寶威隆保安公司,保安每天需要工作24小時。蚊蟲肆虐,熱浪滾滾,無法洗澡,一天只能掙260元,幹不到30天還不給結工資。公司還想單方面撕毀勞動合同卻不給賠償,資本的貪婪再一次暴露無遺。防疫工作中還暴露出重重漏洞,這個街道離天安門大約只有8公裏。聯想到南京祿口機場疫情擴散,同樣是勞務派遣和外包,同樣漏洞重重,怎能不讓人擔心呢?以下是一位保安兄弟發來的爆料文章,他們正在申請勞動仲裁,和違法行為鬥爭到底!

我們是每天工作24小時每天260元壓3天日結的防疫人員,工作由月壇街道辦事處承包給寶威隆保安服務公司,寶威隆公司承包給黑保安機構,黑保安機構再通過黑中介招工。

雖然經過了層層轉包,無論月壇街道還是寶威隆公司,都知道我們被公然違法地壓榨著。但經過幾層轉包,他們似乎自以為自己承擔的壓榨勞動者的責任已經撇的幹幹凈凈了。

來的時候簽合同,一天260元,30天周期,都在上面寫的很清楚。我們把這張按手印簽字的合同拍照後交給他們了,但他們沒有依法給我們一份合同。上面沒寫工時,那個地方是空白的。

我們被告知一天在崗24小時,晚上10點之後可以在崗上睡帳篷,被褥三餐都給提供。工作內容是讓我們在小區門口值班,督促進小區的人掃碼登記,有外地回來的人我們要向社區報備。

這個工作簡直是開玩笑。月壇街道位於北京二環到三環之間,小區裏住的好多都是“物理上”的“老北京”,不方便用手機,我們帶隊的黑保安頭頭也沒給我們硬性規定必須掃碼,只是讓我們服從社區人員的指揮。社區人員跟我們說,碰到脾氣倔的就放他們直接過去,不要起什麽沖突,惹出什麽岔子。

記得第一天在他們那報道是不算上工的,報道地點是一個農村宿舍,交通非常不便。我們自費到那個宿舍都花了不少錢不少時間,我坐地鐵+公交去的花了4個多小時19塊錢,一個同事打車去,花了72塊錢。

很快宿舍50多人的床位住滿了,但為了高工價而來的兄弟們仍舊源源不斷,他們通通打地鋪睡在地上(這符合防疫規定嗎?)。接待我們的人都操著東北口音,滿口粗話,滿臉橫肉,遍身紋身。半夜有個不知為何、不知被何人打的頭破血流的家夥進了宿舍,拿了自己的東西就走了。

第二天淩晨三點我們被叫起來,我們這撥二十多個人被塞進一輛限乘11人的金杯車裏,拉到了北京市西城區月壇街道。按照街道人員的指示,每個崗位下一個兄弟,被告知接下來一個月我們都在這個崗位了。我們這一片防疫的一共36個崗位。

其他的兄弟有的被他們以“個頭不夠”為由安排去了一個商場做保安,每天12小時,工資一百多少一天我忘記了。中介招工時明明說的個頭身高不限……他們三令五申吩咐我們,如果碰到領導檢查,一定要說自己是8小時4000的待遇。哦,原來我們是一個人做三個人的活啊,怪不得24小時給260元呢!第一天我們一個同事就碰到區委書記詢問,他說的8小時4000。

我們剛來的幾個小時挺熱情,畢竟在疫情復發的當下做疫情防控工作,身上也挺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可是很快,我們發現這裏年紀大的很不買賬,自己不帶手機下樓遛個彎回家沒法掃碼被攔下來,自己家回不去,脾氣好的就嘀咕幾句,脾氣不好的直接開口罵人。

我們在裏向帶隊的反應了這個問題,帶隊的依舊沒有給我們下硬性規定,只是重申不能與居民發生沖突。想必他們也沒怎麽在乎這個事(這不是形式主義是什麽?)。

很離譜的是,我和好幾個兄弟的崗位只是小區的一個出入口,小區其他出入口是沒人看守的,我們對自己的職責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我們跟社區人員反映後,社區給我們一把大鎖讓我們把小區另一邊鎖上。我的小區大門在地上砸死了,我和一位經常在樓下乘涼的居民代表大叔又推又拽的也沒搞動鐵門分毫。

我和居民代表向社區反應門關不上,社區那邊也沒管說那就這樣吧。還是第二天我借了把撬棍把門一寸一寸撬到位置鎖上的。

但只要和附近街坊處好關系,這些大爺大媽叔叔阿姨都對我們特別好,看公司不給我們送早飯,給我們送包子、雞蛋、火腿腸、餅幹啥的。聽到我們被極限壓榨,他們對我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看到我們被蚊子咬的全是包給我們送風油精、幫忙掰蚊香。(社區發的花露水不管用,這麽熱的天一出汗,花露水有效期只有一個小時)我們這邊的兄弟沒有一個不感謝這些熱情善良的街坊的。

我們飯有時候不給送,有時候送到的特別晚。但最離譜的是公司不提供水,要我們自己花錢買水。曾經答應的帳篷兩天沒有送到,保安公司一開始讓我們在樓道、長椅睡,可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三撥查崗的,還被蚊子叮的胳膊腳腕密密麻麻的包,我們根本沒睡好。

北京天氣熱,我們沒地方洗澡,只能在公共衛生間擦一擦,但這又管什麽用呢?

如果是這樣只是條件艱苦,我們自己創造條件克服困難,撐過一個月把錢拿到手也行呢。

但我們來的第三天他們告知他們公司被居民和居民代表舉報超長時間用工,不能再進行24小時工作了,要調整成上36休12小時,兩天給430,相當於每天工資比合同少了45元。

我們好多兄弟不願意,這麽辛苦給他們幹活,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為了錢咱們就忍了。可是單方面更改合同降薪,我們絕不同意,出來都是為了賺錢的,咱們之所以吃的了你這個苦就是為了你高工價的。我們第三天早上在群裏提出辭職,要求根據勞動合同法第38、46條給予結清工資並依法給予半個月工資的經濟賠償。

群裏黑保安頭子跟我們說領導正在過來,我們要求下午6點結清工資,他們也同意了。

那又是一個充斥著蚊蟲、高溫的白天,我們艱難地撐過去了,沒有一個人脫崗。那當然是為了我們在崗上堅持三天的工資而沒有擅離職守。

我們下午快6點的時候換上便裝去結賬,他們給我們結了3天的工資780元,但是絕口不提經濟賠償的事。我們一個小兄弟來的晚了,不給結錢了,他跟一個紋身男吵起來了。

我們趕緊給街道的值班人員打電話,因為出現了吵架讓他們過來一趟處理問題。可惜打了兩個電話,最終都接到寶威隆保安公司的負責人那裏去了。保安公司派了一個別著黨徽穿襯衫的人跟我們14個人交涉,想讓我們說出一個數字(很有可能是陷阱!最後告我們敲詐勒索!我們有全程的錄音攝像!)我們讓他自己說,他們用手勢比劃這個數(2000),我們點頭了(按照勞動合同法,這種情況應該依法至少賠償3900元!)。但他們後來反悔了,讓戴黨徽那個把我們拖住,我們看他們遲遲不給錢準備離開,明天去勞動仲裁。離開的半路我們被警察攔下來了,警察是當地街道轄區派出所的。原來是黑保安公司以我們要去“圍街道”為由報的假警。

沒一會,警察過來說你們說個數字吧。我們表示說出數字會不會被他們反咬一口說我們敲詐勒索?警察說我們在這呢,有執法記錄儀,你們當我面說沒事。我們就說我們不多要,幹三天拿2000其實心裏也不踏實(有個球的不踏實?拿3900都踏實,這些黑保安和街道騙了政府多少防疫的錢?一個月幾十萬幾百萬,按一個崗8小時4000算,不踏實的應該是他們)就按北京市最低工資2320的一半1160要求賠償。

我還是挺有疑問的,我們勞動者討薪叫警察,警察會說經濟糾紛勞動糾紛不歸他們管,我們就只打了12345市長熱線和街道電話。怎麽老板一叫警察,警察就給老板處理問題呢?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警察過去跟保安公司負責人說了,但保安公司的人不同意,他們表示最多給300打發我們走人(我們到現在還沒解除一個月合同呢?!)警察也說那意思差不多得了,你們勞動仲裁打官司可能幾個月的……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保安公司從一開始沒把我們當人看,後來叫來警察驅散我們,他們真的是一點協商的意思都沒有。我們大不了多花一天時間集體去勞動仲裁,就算街道、勞動仲裁、保安公司是一夥的,我們也要跟他們爭鬥到底,讓這些草菅人命(讓防疫人員72小時沒睡好覺)罔顧法律的人被繩之於法!

我們約好8月8日上午去勞動仲裁,晚上找附近的賓館住。

我的老家有疫情,即使我一年沒回老家了,近21天都在北京工作,賓館也不讓入住,我在賓館大廳椅子上準備熬過這漫漫長夜。

我們從第一天上班3點鐘起床到現在第三天馬上半夜12點,幾乎已經70小時沒睡床了。我們14個人裏至少有4個老家在疫區或者是手機停機的今晚都得和我一樣這樣對付一宿。

還能說什麽呢?明天的勞動仲裁就是街道辦事處的一個部門。我們會贏嗎?法律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嗎?公理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嗎?壞人能被繩之以法嗎?

我們不知道。

我們知道居民大爺大媽叔叔阿姨站在我們這一邊。

我們知道全國的善良的人們,有良知的人們會站在我們這邊。

我們急需社會的援助!

南京祿口機場防疫不力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希望北京月壇街道能吸取教訓,認真反思工作中存在的問題,疫情一旦擴散,你們承擔的起責任嗎?同時督促寶威隆公司趕緊按《勞動法》規定對保安兄弟進行勞動補償,作為甲方,你們對保安公司的非法用工難道沒有責任嗎?希望能夠做出嚴肅處理,拖得越久,對你們越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