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工人階級談經濟環境

作者 獨立工會

今年的互聯網大廠,真是外憂內患。

今年以來,反壟斷的大幕拉開,股價帶著市盈率連續下跌,互聯網公司集體失去了曾經的光環。阿裏格外艱難,去年開始,螞蟻上市IPO暫緩,讓員工手裏的巨額期權難以兌現。

對許多員工來說,大廠們,已經不是從前的大廠。夢想不再有金邊,公司畫的餅也不再那麽香,手裏的期權也隨著股價愈發不值錢了。要留住手下那幫幹活的人,公司也需要老老實實給出更多的薪資。

6月,阿裏巴巴內部結束了一輪普調,幅度是歷年之最。

按照過往的習慣,阿裏會在4月開始一輪調薪動作。當時,路透社就報道稱,阿裏巴巴集團已凍結2021年高級管理人員的薪水,轉而給初級員工更大的薪水漲幅,目的是挽留其員工隊伍。

阿裏內部數百名高管平均每年獲得5%至10%的加薪,並且還獲得了股票激勵。而知情人表示,除非他們今年表現出色,否則今年的高層將無權加薪。

一位阿裏P7工程師張弛對全現在透露,身邊很多P5、P6都拿到了超過50%的漲薪,“看到調薪包的時候,他們自己都驚呆了,覺得不可思議。”張弛表示。尤其很多以較低薪資和職級,通過社會招聘進入的員工獲得了較大幅度的調薪。其他基層和中層崗位,各個部門的幅度不一樣。

另一個電商巨頭京東也在近期高調宣布漲薪。

京東的公告宣布,從2021年7月1日開始到2023年7月1日,將用兩年時間把員工平均年薪從14薪逐步漲到16薪。根據公開信息,京東本次漲薪範圍包括MPT序列員工(包括管理人員、項目經理、產品和技術人員),OS序列(包括配送員等基層員工)會按地區和工種做“適當調整”。

對企業而言,反壟斷的大幕拉開,強者恒強的固有邏輯出現松動,過往被認為戰局已定的市場再添競爭,大廠們也需要花大錢,留人才,應對這場被延續的市場競爭。

一位資深互聯網公司HR認為,京東的調薪只能說跟上現在互聯網大廠的趨勢,達到平均水平,調薪幅度並不算高。

幅度不高,但漲薪範圍是實打實的大,屬於普天同慶式的漲薪。按照漲薪計劃,覆蓋範圍內的員工不分職級全部漲至16薪,原本的月薪也不會因此減少,不同員工之間的區別,僅有達到16薪的快慢之分,最晚的會在2023年完成。

在一年一度的秋招季即將到來前,已有多家互聯網公司相繼發布了不同程度的股權激勵、漲薪計劃。

7月2日,小米集團發布公告稱,向集團3904名員工授予7023.17萬股股票,按當日股價計算,約合人民幣15.34億元,人均獲得39.29萬元人民幣。

僅僅過了一周不到,雷軍在7月6日宣布,向小米集團的技術專家、新十年創業者計劃首批入選者、中高層管理者等122人,獎勵11965萬股小米股票。根據當時小米股價,這輪十年長期激勵價值約25億元,人均達到2400萬元。

作為金山軟件公司董事長,雷軍在7月5日還宣布,將贈予每位金山員工600股股票,總計約480萬股。

7月14日,騰訊宣布計劃將增發240.32萬股新股份授予給不少於3300位受獎勵人士,獎勵人士包括雇員、行政人員或高級職員、董事、專家、顧問或代理。目的是獎勵部分員工做出的貢獻,吸引及挽留人才。

根據當天股價,240萬股騰訊股票約合人民幣11.14億元。以3300名員工計算,平均每人可獲約34萬元。

一位大廠HR任夢對全現在分析,企業漲薪和提高福利待遇,一般是對內穩定“打工人”的民心,對外提升招聘品牌和企業影響力。“比如最近被挖人挖得太多了,或者要做新的業務,需要吸引人才;再就是馬上校招季了。”

去年11月,螞蟻集團IPO被叫停,中國對互聯網的反壟斷拉開了大幕。從那時開始就漂浮在互聯網行業上空的反壟斷預期,也在今年開始一一兌現。

在那幾個月期間,巨大的不確定性壓著阿裏巴巴的股價接連下跌,市值一度縮水三成。對奮鬥了多年的員工來說,跟著上市然後兌現巨額財富的機會被擱置。

於是從今年開始,阿裏如何留住更多人才,成了必須面對的問題。一方面來自對股票期權的補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應對其他電商大廠的挖角,調薪就是最直接的方式。

張弛坦言,最近還剛參加了字節跳動杭州的面試,“面試的是比現在高一級的崗位,可惜最後一輪沒過。”

據了解,字節跳動杭州主要為電商相關部門,在地理位置上伸入了阿裏的腹地。從去年開始,字節就在阿裏很多部門挖角,力度大,給出的薪酬待遇也相當豐厚,“去了至少漲50%,甚至有些崗位會直接翻倍。”張弛表示。

一位淘系員工也表示,近段時間身邊很多同事在密集關註外頭的機會,不少同事已經把美團、字節、快手都面試過一遍。

或許正是為了應對挖角,今年6月阿裏的普調力度為歷年之最。

據悉,螞蟻金服有百人的團隊,一次性拿到千萬級別的調薪包。大面積薪資調整一度讓阿裏成為脈脈上互聯網打工人的討論熱點。

對於張弛來說,這次漲薪幅度雖然比不上跳槽的收益大,但心裏也可以接受。“至少和字節這些新巨頭的差距不大了。”

從2020年開始,字節、快手加快布局直播電商,美團入局拼好貨,拼多多新開創社區團購,阿裏的電商,新零售相關從業者,京東的電商、拼購、社區團購等領域的從業者都成為其他大廠挖角的重點。

一位京東人士表示,京東此次調薪屬於“跟上行業步伐”。他對全現在表示,京東最早是13薪製,2018年開始變為14薪。目前市場上一線大廠基本為16薪,維持14薪確實比較缺乏競爭力。

從企業的角度,提高薪酬競爭力是一直要做的事情,此次京東調薪反響巨大,原因可能是調薪幅度較大,範圍也大,公告提到的員工都會覆蓋到。

“但是無論怎麽調薪,到手的錢可能還是趕不上字節跳動開出的價格。”上述京東員工表示,按照之前字節大幅加錢挖人的做法,已經不是簡單調16薪就能應對的,而且此前字節挖人力度之大,對全行業來說都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另一方面,從去年開始,反壟斷壓力正在重塑互聯網競爭格局,強者恒強的固有邏輯被撬動,過往被認為戰局已定的市場,再添競爭。

既要打市場,也要守江山逐漸成為新的競爭範式。競爭的延續,為此招兵買馬,為這一輪大廠漲薪再添一層邏輯。

不過最後,一線大廠強大的薪資預算不斷擡高員工市場上的薪資水位,京東這樣的巨頭尚且需要努力追趕。但中小型公司則可能愈發掉隊,強者恒強的問題,或許又會在員工薪資上進一步放大。

漲薪之外,困擾張弛的還有兩件事——股票升值空間小,期權不值錢了。

張弛作為一個985研究生,在畢業後直接進入阿裏,如今已經超過5年,但是職級一直未上升,停留在P7。

期權縮水和升職困難,是目前大廠漲薪的大背景。

至少在幾年前,互聯網人很少稱自己是打工人。包括畢業生在內的求職者,把進入大廠看作是搭上一輛財富增長的快車,隨著行業、公司急速增長實現職位和收入增長。

應屆畢業生動輒幾十萬的薪水自然不低,但要人們為公司996,更重要的是期權。選擇一家成長中的公司,前期工資可以不高,但攢期權,熬到公司上市,動輒幾百上千萬的期權一旦可以變現,就是過去幾年的努力給到的一次性大獎,財務自由不是夢。

這個以阿裏巴巴為代表的早期互聯網公司開創的造富模式,在過去十幾年時間裏被不斷復製。周期也越來越短。

最典型的就是28歲退休,實現財富自由的郭宇。2013年,帶著3年工作經驗的他從支付寶跳入當時還叫今日頭條的字節。

作為字節的早期員工,郭宇陪跑了字節增長最快的幾年,最後在去年宣布退休,外界猜測郭宇的期權價值過億。從普通家庭出身,到28歲財富自由,成為互聯網打工人最美好的想象。

在蛋糕無限做大的時代,每個人能分到的自然更多。

騰訊、百度、京東、美團、拼多多、快手等公司早期員工,成了企業增長最大受益者,在公司上市時通過期權創造了無數個“一夜暴富”的神話。

先低價發放期權,公司上市之後價格的長幾十上百倍,最終兌現,期權成了連接公司和人才利益的紐帶。

2018-2019年開始,包括科技、互聯網公司等在內的新經濟領域遭遇融資難、上市難等挑戰,的新經濟公司上市潮中,估值、市值增長有所放緩,導致期權承載的“財富自由”幻想在很多大廠員工中破滅。

股權激勵變得不再那麽有激勵作用,其鉗製員工的一面開始顯示出來。互聯網大廠一樣,每年可以行權一部分股權,想要拿到全部份額的股權,需要待上數年時間。

互聯網hr和應聘者在提到薪資待遇時常給出“總包”,包含底薪、年終獎、獎金、股權期權、等在內的年薪總數。

其中,當期權的誘惑力降低,年薪相當的情況下,天平逐漸傾斜,實打實的現金工資,比摸不著的期權更讓人有安全感。

財富自由的窗口日漸縮小,除了要高薪,另一種情緒也逐步蔓延:摸魚、躺平。

今年6月開始,快手、字節等大廠先後宣布取消大小周,騰訊光子工作室也強製6點下班,奮鬥了這麽多年的互聯網員工,迎來了陌生的周末時間。

從員工的角度,這是反對996之後,又一種抗拒奮鬥的集中體現。

對於企業而言,取消大小周也有很實際的原因,互聯網行業的增長正在逐步趨緩,從高速增長時代進入存量競爭時代,加班帶來的收益不再像曾經那麽明顯,而大小周製度本身卻意味著高昂的成本。

當造富夢越來越遠,勞資博弈也在尋找新的平衡點。